第二天清晨,姬一军骑马带上“夫人”,这次是把金珠抱在马前鞍坐定,他坐在她的身后拥挤着,在三名士兵的护送下奔向蒲山。一路之上,刘金珠饱尝眼福,她目不暇接,浏览八方。
骏马奔驰,刘金珠的心激激动动,她从未想到过婚后自己竟成为马背上的千金,好笑人生多奇妙。在疾速行程中,她胸荡情波,暗暗云诗独自曰:
君催骏马携一淑,
痴痴呆呆行在路;
欲情求君且慢步,
可奈迟迟说不出。
抬头仰望高天在,
低头一瞥影无踪;
左看右看风不见,
单是马上一对鸳。
忽然,姬一军“吁”一声拉紧了缰绳,收住了马。军营门口站满了迎接的官兵,团长张玉玺同妻子早迎候在门外,碧云上前扶金珠下了马,他们夫妻俩直接把金珠接进了自己的住处。
张团长忙得团团转,走走、站站心不安,他在想,如何给他们做好饭。妻子碧云心地善良,千方百计地使他们满意。
中午用饭时间到了,士兵们把好酒好菜摆满了桌。大家坐定,张团长和妻子说了一番祝福话后,张团长首先端起斟满酒的杯站起来说:“一军、金珠,大哥我祝你们新婚愉快幸福!我先干了。”
姬一军紧接着说:“我们一起干!一起干!嫂子,快把酒杯端起来呀!”
“好!好!”这时的桐碧云看金珠看呆了,她细端详着金珠,面前呈现的是美玉,是金花,不觉在心里感叹:“好一个美女呀!玉玺的爱从何来?我算是明白了。”迎亲的那天,由于人多,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新娘子是什么模样,又弄不清是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不让多待,就匆匆忙忙地拉她直奔团部驻地。
张玉玺毕竟是男子汉大丈夫,他只斜视了一眼金珠就不再看了,而连饮三杯酒后,语不多出沉闷一时,仰脸说:“喝!”
姬一军在饭桌上一直向团长劝酒,并一再向他们夫妻俩表示感谢地说:“大哥、大嫂!我和金珠喜结良缘,全是承蒙兄嫂你们的关照,我姬一军终生难忘,要感谢你们一辈子。”说着端起了两杯酒,递给团长和碧云说:“请喝下这杯酒,小弟敬你们了!”张玉玺又一饮而尽。
桐碧云看着丈夫一直来而不拒,痛饮不止,就向姬一军说:“一军小弟,你大哥喝得不少了,不要让他再喝了。”
“没事的大嫂,大哥的酒量我知道。”
“是啊,多喝点也好。”张玉玺意中有含的这样说。
刘金珠坐在一旁,不知如何做是好,虽然出门前家里人曾详细告诉过她酒桌上的礼节套数,但她还是碍于面子,张不开口,一直抱住张团长的宝贝女儿小晶晶逗说玩笑。最后,还是在一军的暗示下,她才站起身来端上酒杯,正眼看着张团长和他的妻子,非常恭敬诚恳地说:“大哥、大嫂你们费心了,请饮下小妹这杯酒。”这句话甜在了团长的面上,也苦在了团长的心里,他举杯痛饮,两眼盈泪。因他认为终于得到了“千金”的正眼一视、正面一言的厚待,真是不容易啊!他为此心满意足了。
酒足饭饱后,姬一军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而且天色不早了,提出回自己的住处。临走时,小晶晶已经和金珠玩熟了,哭闹着说:“我不让新娘妈走,我要新娘妈在咱家住,我要新娘妈……”不停叫喊,一个士兵立即上前把她抱走了。小晶晶喊出的话,除了刘金珠没什么深的意味感受外,他们三人都在脑子里无形的转了转圈,对张团长来说是一种刺痛心肠的回味思索。
姬一军和金珠走后,张玉玺酒发脑晕,像架云似的一头扎在了床上。酒醒后,他一直沉闷不语,妻子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玉玺,让金珠到咱家来住住吧,我是同意你看到她的,这是早就答应过你的事。”
张玉玺看到妻子如此般的怜悯自己,非常温和、感动地说:“碧云啊!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爱上一个人,不但没有得到她,而且又把她亲手送给别人,你知道这是多么的痛苦吗?同时,给她付于重金,而且还有一颗比金子更重的心,然而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这又是一种何等的苦啊?她同你不一样,因为你已成为我的妻子,我们有了孩子,我们的爱是终生的,我们的爱谁也打不破,谁也带不走。但我脑子中的另一个爱,而且,这个爱现在是摸不着的爱,这决不是一个人随意的承认与不承认的事,否则,就是假话。正因为如此,我现在爱她爱得非常痛苦,我爱得既不想占有她,也不想看到她,我要离她更远些,你知道吗?你懂不懂得这种爱是什么滋味的爱,是什么样的爱吗?”
“玉玺,你该不是心理变态患了病吧?”
“碧云,你不要说了,我会克制住自己,我的脑子很清醒,只不过你不了解男人的爱罢了。今后,不管在何时何地,无论在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一军、金珠我们之间这场爱的戏剧化,好吗?你要向我发誓!”
“好,我发誓:我丈夫心里藏着个刘金珠,但又很爱我,我永远不向别人说,包括我的女儿在内,如果我要是说出去,就让天打五雷轰我……”说到这里,张玉玺猛然地扑向妻子,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捂住了她的嘴。
作者: Harvey Mei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三章 刘金珠出嫁(二)
新婚之夜,初次相识,气息悠静,心中忐忑,红烛闪烁。这对于男女婚配初入洞房的刘金珠来说,既是奥妙,又是平淡。她想,无论是北风吹,还是西风刮,人生如梦,苦甜都是情,我却有情陷无情,只好听天由命。所以,她没有紧张也没有激动,她依坐在床边,瞄看一下端坐在对面椅子上踌躇不安的丈夫,扭头又面对红床、碧纱,一无触动,默默地沉颜静坐着。
姬一军双目望着面前这位端庄、秀丽的姑娘,不觉是一种美妙的、触目动心的领略,这时他才回味到张团长为什么一见就想娶她的原因。今夜良宵,这也是他第一次的尝试,他既没有奢想过自己一日能成为富翁,更没有梦想过一夜置身于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是一位大家闺秀——绝代佳娇。他焦虑,如何才能打破面对僵局,而正视现实呢?想来思去,最后,终于冷静地振作起来了,他以一个军人的准则,用无声命令,坚强地征服了自己,很客气地向新娘说:“刘小姐,咱们在这美好的夜晚,能说说话吗?”
“好,你说吧!”
“刘小姐,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这门婚事从你全家到你个人都是不同意的,可以说是我强迫把你娶过来了,我心里一直不是滋味,但毕竟已是事实,一切都晚了,你就想开点,顺其自然吧,我是一个军人,是读过书的军人,是一位国军的军官,在战场上我很坏,但是,我有我做人的原则,就是不欺侮良民、良女。因此,对于你也是同样,我娶你是个错误,但为了不给你心灵上增加痛苦,我决心做到不占有你的清白身子。从现在开始,对外人讲我们是夫妻,但在实际上,我们要以兄妹相处,各居一室。刘小姐,你睡吧,一天也够劳累了,我这就走,我早已在隔壁书房把床铺安排好了,你不要怕,放心地睡吧。”姬一军说着便起身离去。
丈夫走后,金珠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她想来,这人真好,完全可以说成是传奇人物了,难道,莫非是观音菩萨保佑了我吗?
刘金珠受爷爷、奶奶的影响,是一个大脑中有神意的圣徒,在娘家她的绣房客厅中间桌子上敬放了一尊金质小观音菩萨塑像,她像命根子一样爱护,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点上三炷香,插在精致的银质香炉里,然后,双手合并恭恭敬敬地拜上三拜,嘴里还要默默地祈祷着保佑平安。今天,临上轿前,她还郑重地点香作拜后才出门上轿。临走,她嘱咐家人把菩萨包好,装箱带走。所以,她想,丈夫做好人,又是菩萨显灵了。
第二天,姬一军带着妻子刘金珠到老团部和同事们的家里一一拜见礼谢。走一处,吃一处,到一处,玩一处,处处受尊敬,处处受欢迎,金珠感到丈夫是一个很受人爱戴的人,不觉从心里感到满意和喜悦。同时,所行所看,所见所闻,对于她这个未曾见过世面、从未接触过外界人士的大家闺秀,显然是耳目一新。由此,她从一个长久的、固有的旧思想封建家族境界里猛然逾越到一个崭新的、从未有过的新世界,感到生活新鲜多彩,人生是多么的美好!
这天,姬一军又带上金珠同他的士兵们一起到西山打猎,这又是一番情景。一军把金珠抱上马,自己坐在前边,金珠在他身后。刘金珠第一次含羞地抱住了男人的腰,在奔驰的马背上,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情爱,全身像从滑梯上滚落下来似的,心醉肉麻,她想哭也想笑,竟晕眩得不知是何?向后看,一大帮土兵紧跟在身边,人过马飞,好一派风野情趣!向前看,树倒物短,一闪而过,好一派激进地向往。她在想,难道这不就是人生的天伦之乐吗?
当他们进入山间林处,野藤缠绕路难行,奇花万姿像彩虹,特别是那成群、成群的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四处跑窜,更使金珠惊叹。
一军把马拴在树上,右手举枪,左手拉住金珠,轻轻地、慢慢地走动着瞄准野兽。这些举动,都使金珠感到无比的刺激和快乐,她第一次地尝试到男人是有着不知如何的、无可抗拒的磁性,刘金珠感到幸福、愉快……她正在极度地兴奋思索中,姬一军突然对她说:“金珠,你在这儿等我,不要动,我到前边把那只山鸡给你提回来。”
一会儿,枪声过后,士兵们和一军提回来一只只野生动物,有野鸡、有野兔、有飞鸟等,便满载而归。对此,刘金珠既感到怜牲胆怯,又感到新奇有趣,总之,她有说不清的非凡,道不明的怡然。
第三天,刘府派人把金珠接回门。她回到娘家都把她看成好像是刚从刑场上解救出来似的,家人七嘴八舌的问长问短,她的爷奶、父亲和姐妹们看到她和她见到他们一样,如隔三秋,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大家都细端详着她,看她容颜未变,身未修,仍旧和在家一样的模样,而且精神更加焕发,红润的脸上隐露着喜悦,也没有丝毫的羞感和怯意,并且话也多起来了。彭夫人看到女儿如此般的姿态,就转悲为喜,高兴起来,畅谈她走后三天府内的事事非非。
刘银珠对姐姐回来后的状态不以为然,她把国军里的军官看得很坏很坏,她总认为姐姐是以乐掩苦,是哄全家人的,假装着高兴,就很不客气地问金珠:“姐,你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告诉我,到底那个当兵老粗欺负你没有?”
“没有啊!他对我是很好的。”金珠回答这句话,确实是完全出乎于银珠的意料之外。
自从金珠出门后,银珠夜夜难以入寝,她一方面担心姐姐这桩不满意的婚姻该如何应付得了这新婚的场面,该是如何的受欺受苦了,因为她认为当兵的都是无知、无情、不讲道理的人;另一方面,她也苦苦地思念曹尚德,想到她自己的婚姻将来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她总想,姐姐回来一定是满腹的苦水倒不完,却哪知一句不满意的话都没说。银珠气得冲着金珠赌气地说:“哼!刚过门三天就卖姓了,人呀,真是不可思议啊!”
“好就是好吗,总不能编假话说人家的不是。”金珠回敬妹妹这样说。
“算了,算了,他是牛郎,你是织女,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你们是相亲相爱、难舍难分幸福的一对,可以了吧!”
“看我不撕破你的嘴!”金珠跑着撵着打银珠。
刘金珠在娘家高高兴兴、欢欢快快地度过了四天,这时间好像是一闪而过,丈夫姬一军便来接她了。
姬副团长带了重重的、厚厚的礼品正式参拜岳父、岳母大人。当他来到岳父母面前时,他们才算真正地看清了这位姑爷的面目,刘老四扭头悄悄地对妻子说:“她娘,你看他长得多么的有派头,真像个大军官啊!”银珠在旁边听见了带着调皮不满意的模样,对着她的父母把嘴一撇,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走去。
姬副团长把名义妻子接回县城后,已是晚上时光,他们吃过饭,一军向金珠说:“刘小姐,明天我准备带你到蒲山新团部去看看,那里的住处早已安排好了,只是咱俩没法住,到时再说吧,咱们主要是去拜见一下团长夫妇。这里吗?所有佣人都留下,我再派几个士兵守护就行了,明天一早咱就走,行吧?”
“行!”金珠很顺从地答应了。
“那好,收拾一下随身衣物,你就睡吧,我也去休息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三章 刘金珠出嫁(一)
八月二十三日,是选定婚娶刘金珠的吉日,姬一军在张团长的威逼下,没有接到“父母”的来信,也只得迎娶了,这实属迫于无奈。
张团长很理智,没有把一军在军营所在地的新房安置在距自己住宅近的地方,而是安置在山根的西部,离他的住宅和团部都有很远的距离,这是出乎他妻子的意料之外的。他妻子桐碧云曾建议把一军娶妻后的军营住所,安排在离他们住的地方要近些,想投丈夫的心意,但是张玉玺却坚决地反对说:“不行!”
这是桐碧云无法理解的一桩事。
刘府在山庄“避暑”的少男少女、爷奶们借金珠出嫁的音信全都回府了。
银珠比去时跑得更快,她听说姐姐准备出嫁,提前乘马车回来了。当银珠知道姐姐这桩婚事是出于逼迫无奈,她也很生气,深知姐姐为了顾全这个家,非常委屈。她自从山庄回来后一直同姐姐吃住起居,形影不离,想多多陪伴和给以宽慰,但她姐姐始终没有喜颜,一直沉默不语。
刘金珠在这个大家族的姐妹中排行第九位,本家族内的人称她为“九小姐”,外面的人都是对刘老四的亲嫡而言,称之为“大小姐”,反正叫什么都是她。银珠在大家族中排行是第十二位,在府内都称之为“二小姐”,把十免去了,因为刘老大的二闺女在刘银珠还没出生以前就出嫁了,因此在这个府内好像不存在她似的,凡一提到二小姐,那肯定就是指银珠。
刘金珠今天就要出嫁了。一大早,全家人都忙上忙下的,像过年一样。
金珠的叔伯婶子、姐妹们都成群结伙的向她问好,帮助料理嫁妆。
银珠一直未离开姐姐的身边,协助办理细微事项。
她们的奶奶拄着龙头拐杖也来到了,一进屋,就拉住金珠的手说:“我的小九孙女啊!你今天出门走哩,奶奶我这心里不好受啊!咱祖宗八辈就你一个闺女进军营当媳妇,去受苦,奶奶我死不瞑目啊!”说着,眼泪直往衣襟上落。
“奶奶,你快别说了,嫁给谁也是嫁,只是孙女走了,就不能再孝敬你老人家了,你要多保重,我只要一有空,就回来看望你和爷爷。”金珠越这样说,她奶奶就痛得更狠。
银珠怕奶奶过度悲伤,就赶快说“我的好奶奶,你就别难过了,姐姐走后,不是还有我吗?还有我那么多未出嫁的姐妹们,如果走一个你就哭一次,到走完的时候你把眼睛就哭坏了,那就永远看不见我们了,走吧!我送你回‘太上宫’去。”银珠和几个丫鬟搀扶着老太太走出房门。
金珠的母亲在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里,却是卧床不起,她为女儿不美满的婚姻而伤心悲痛,昨天晚上还和两个女儿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她那被针刺一般的心碎得无法收拢,她无法用悲哀的面目来面对这个大家族送女出嫁和迎亲队伍人们的喜颜,她无力站起来,更走不出门去目送自己的亲骨肉娇生的女儿。可想,该是何等的痛苦啊!
金珠出嫁的聘礼,是团长张玉玺一手操办的,高贵得不可想象,是这个大家族前所未有的。金子一百条,绸缎一百匹,手饰一百件。
刘金珠出门陪送的嫁妆更是罕见得出奇,是这个大家族世代出门姑娘中都不曾有过的。划拨良田五十亩,在县城内建盖新居五十间。这就是她父亲刘老四的心计,说法是:双五加零为百,愿女儿和女婿白头偕老。还有铜床、玉桌、檀香木柜、金丝被褥、绸缎衣料,整整装了十辆大马车。
中午太阳稍偏南时,迎亲队伍像是皇帝出宫一样浩浩荡荡开进河村。
张团长和桐碧云亲自来迎接,姬一军身披红彩胸插花,三匹骏马在前跨,八顶花轿中间压,轻骑两排后尾踏,六班响器两边哒,鞭炮齐鸣响啪啪,乡村百姓人人夸:“这起嫁娶顶呱呱!”
刘府管事人忙得鞋掉帽歪,不可开交。在鞭炮声声中,粉面泪迹、头插金花、身披红纱的刘金珠在姐妹们的搀扶下,撩裙上了第一顶花轿,送亲的长辈和姑嫂、姐妹们都各自上了其他的轿子,她的两个哥哥和送亲的人们也都上马、坐车一同送行。就这样,这位“千金小姐”在如此排场中泪痕斑斑地离开了她这富豪的门庭,结束了她二十多年的大家闺秀生涯。
车、马、人、轿一路鞭炮响,威威风风震四方!经过一个小时的行程,便开进了县城的新居。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四)
第二天一大早,曹尚德整装上阵,胸有成竹地提前赶到张团长的公寓,这时,张玉玺正准备起身往团部走,正好被堵截在客厅里,他的夫人也在场,相互之间客气一番,曹尚德就开始说刘府的事。
曹尚德也真是非常会事,很会说话,一开口就说:“张团长,我是来向你报喜的!”
“什么喜哟?”
“您别着急,听我慢慢给您说嘛。昨天我因公务到河村刘府那里,刘府还多少跟我们家有点亲戚连带呢。我一去,他们都说起大小姐要嫁给军人的事,不很乐意,说是终日跟着军队担惊受怕的不安全,那可不行。这时,我就赶紧向他们解释说:随军家属多着呢,人家都很好,又非常的阔气,军官太太吗,都照顾得特别好。”
“是啊!是啊!太太们都非常安全。”张玉玺抢着说。
张团长的妻子也插话说:“这些年我一直跟着我们玉玺生活,终日东西南北地跑,这不也很好吗?”
“是啊,经过我多方劝说,他们终于同意了。如果人家真的不同意,那咱也不好办,硬逼就不恰当了。再说刘府是有名望的富家,若坷坷陌陌的不顺当,说起军队当官的逼名门闺秀婚嫁,那名声可不好听了,影响军威啊!”
“对、对,太感谢曹文书了,真是考虑得周全!”张玉玺说。
“张团长啊!还想跟你商量个事,也是从军队的角度出发,只要你同意,这说明我这个当文书的小官在你跟前面子大。”
“曹文书,你说到哪里去了,别客气,请讲吧。你给兄弟帮了这么大的忙,只要是你说出口的事,兄弟我能办到的,有求必应,我这个人虽然长处不多,但在朋友中我很讲义气,你就大胆讲吧!”
“是这样张团长,关于你部队进驻河村的事,我有些想法。”
张玉玺惊奇地说:“喔!你快讲讲。”
“河村作为进驻军队并不是好地方,一是从战略地位上来讲,易攻不易守,地方小,像一个罐子,处于被打地位;二是这个村寨住的大部分是穷佃户,没什么油水,就刘府一家富,又是你弟兄团副的亲家,士兵们如果乱来,咱们怎么交待?你总不能一直盯着你的兵们吧!这第三嘛,在这个地方你没办法练兵,没有大场地,这也算是个大问题吧!另外,这寨内没有店铺,生活条件非常不便利。”
“是啊!玉玺,这地方咱不能去、多不便利。”他的妻子这样说。
“曹文书,按你的意见该是如何办?”
“我知道,上峰让你团撤出县城的命令已经下达,所以,我建议你团应该安扎在蒲山根下,那里有一个像别墅一样的驻地,这个地方原来是县府的保安团的营地,后来保安团驻进了蒲山店街,这里就成为了存放保安警械的库地。此处有山、有水,风景好,白河从山东头流过,冬暖夏凉,离蒲山店街又很近,想买什么东西也方便。那里还有靶场,有广阔的平地,吃喝用资源都丰富。”
“玉玺,我同意去那里,山青水秀的地方多好,比哪里都强。”
“让我考虑考虑,再商量商量,报请旅部,晚上答复你。我赶快到团部去还有紧急任务。”
“那好吧,张团长,我先走了,你晚上派人给我捎个信就行了。”
“好!不送你了,我这也走。”
张玉玺拿起公文包要走,妻子拉住他的衣角说:“玉玺呀,你可自己拿定主见,甭听别人的,这事旅部是听你的,把团部就开到那个什么山根去,是最好不过了,算我多嘴。”
曹尚德与驻军张团长有这么个熟悉关系,是因为不管从哪里来开进县城的军队,在未住进之前必须向当地县政府报知。这样做,一方面地方也要承担安全,另一方面随军家属的住所安置都由县政府负责,张团长的公寓,就是曹尚德一手经办的,因此,他们显得无拘无束。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还没得到张团长那里的消息,曹尚德在客厅着急了,心想,这次真的是预料错而失败了吗?正想得焦心,忽然,有人报告说张团长派人来了,曹尚德迎出门外,来人说:“你是曹文书吧?这是张团长让给你送来的信,我走了。”
曹尚德急忙走进屋里灯下打开一看,是一份公函,上写:
县政府:
我团亦经旅部研究同意开赴蒲山驻扎。
敬呈
石桥驻军三团
民国三十年七月二十九日
曹尚德看完后,高兴得径直跑进自己的卧室熄灯睡觉了。
由此证明,曹尚德不愧是一名知己知彼、睿智的有为青年。
曹尚德虽是个伪职员,但他心系百姓,有着善良的心地和正义感,这与他读书自教有着重要的关系。八月八日,团部押送到县里六位中青年男子,以共产党嫌疑犯的罪名捉拿审理,曹尚德以罪名不实,夜间把他们全部放走了。
张玉玺部队于八月十日全部开到蒲山,他十分满意,他说这里的天然景色在意境上比刘府的花园好,在地理上是军队驻扎的好地方,他一直赞赏曹尚德的眼力。他和他的夫人住在山东头河边的一处宅院,抬头是山,放眼是河,树高叶茂,清清爽爽,桐碧云说:“这里是真实的自然风光,美极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三)
刘老四黑天瞎火地奔到家里,一进大门,家里人都拥了上来,问长问短的,他人困马乏,烦躁地说:“你们这都是干啥哩?去,去,去!”
彭夫人到他跟前说:“少卿,您没事吧?”
“没事,你赶快让人给我做点饭吃,随后同金珠咱们商量点儿事。”
刘老四还以为别人都吃过了饭。自从他出门走后,有人说四爷被县府来人带走了,这样一说,府内乱套了,都坐立不安,提心吊胆,想着还不知要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情呢?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伸着脖子、饿着肚子在等,谁也吃不下饭,谁也不敢吃饭。
刘老四同夫人、大女儿一起吃过饭后,三人又一同来到彭夫人的卧室坐定。刘老四看着夫人、女儿眼巴巴地在等待着他说话,大概出于真心吧,用低沉而感伤的语调说:“夫人,金珠,我对不着你们。”
“少卿,你这是哪来的话呀!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讲这客气话干什么?有天大的事,我顶住,不让你很为难。”妻子解劝说。
“是这样,军队可以不来进驻,但金珠必须许配给他们部队里的那位团副。”
“爹,你讲的是什么话啊?这是从哪里来的事呀?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金珠,这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爹就又被叫走了。孩子,也是你命该如此啊!你那天在‘桃花园’遇到的那位团长,他非要把你给他的团副成亲;还有,军队一个团成千人的要驻进咱府,为这事,你爹就气晕过去了。现在,好好的听你爹说吧。”母亲这样解释道。
“今天,曹文书叫我去也就是说这事,他说只要军官看上哪家的姑娘,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们硬要娶,还不如顺水推舟爽快答应下来,然后,借助成婚之事,再去说服团长不让军队进府,他说这事他能办成。若是让军队进驻咱府,不仅咱家会彻底破产,而且人也不安全。孩子,爹妈对不住你了,你就体谅些吧!”刘老四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金珠听着父亲说着,两颊绯红,但为了这个家,为了年迈的双亲,她鼻酸泪流地说:“爹,妈,我明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女儿我同意,你们就做主吧!我回房去了。”金珠哭着跑出房间。
彭夫人说:“他爹,金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心里苦,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咱俩也省心多了,也不用再劝说,只是太委屈孩子了,好好的多给她准备点嫁妆。天也不早了,别再说了,我心里非常难受,你愿意在这里休息,就睡吧!”
“好吧,都睡吧。”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二)
刘老四把要求见他的人让进了屋,还没来得及问从何来?陌生人就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刘四爷:
请你速随送信人来我公馆一趟。
此致!
曹尚徳
七月二十八日
“坐地虎”刘老四,突然真成个“卧地虎”了,双手捧信,竟颤抖得这张纸哗哗地响,心里跳个不停,站着发呆起来。
送信人有点儿着急说:“刘四爷,曹文书让您赶快去,咱们走吧!”这时,他才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呢。他让马夫套好鞍,在临走前也不敢向家人告知,只向看门的人说:“我到县城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别等我。”便策马而去。
一路之上他都在想,真是祸不单行啊!人要倒霉了,盐罐也生蛆,被县府人叫去可不会有好事。这究竟是什么事呢?又有多大的事情呢?他一直揣摩不透。当二人快马加鞭到曹公馆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曹尚德早等候在门前,刘老四立即下马,尚德迎上去说:“刘四爷,你老人家辛苦了!”他一听,心想,文书的口气为何这么好,难道真不会有大事吗?他在心里自问。
曹尚德把刘老四带入客厅,先让座,后递烟,又给他倒上一杯浓浓的茶水,然后自己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向刘老四说:“四爷,急着把你叫来,是关于你府的事,和你见面磋商一下,因为我去你们那里很不方便。是这么回事,今天中午驻军张团长来找我,说是后天要把团部搬到你府,还说要我给找几个妇女帮忙,为他的团副迎娶你家大小姐而做些活儿。这些事,都是非同小可的,才把你叫来商议。”
刘老四听后,方才放心地说:“是啊,曹文书,你可要给我出出主意呀!我正在准备,也正在发愁。”刘老四弄不清曹尚德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因此,不敢亮心底,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你府的忙我是要帮的,只是有点建议。”
“你就讲吧,我听你的。”刘老四很慷慨地说。
“我的意见是将计就计,把大小姐许配给他们的团副。”
“啊!把金珠给他?”
“是的,我知道你和夫人都不会同意,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是军队里人相中哪家的姑娘,谁都跑不掉。上个月南召县一富户人家的小姐被驻军的一位军官看中了,要娶,但女方的家人硬是不同意,最后不仅把女儿夺走了,而且用机枪扫了她全家,不知能有几人存活。此事虽然国军上峰也要追究下来,但,又有何用,一切不都晚了吗?只要你们家里同意大小姐的婚事,我就能把不让部队驻进你府的问题解决了。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军队进驻你府,你家将有很多麻烦事情发生,机枪驾到门头上,别说你一个大千金给军队结亲了,你有十个、二十个也不够,连、营、排小头目还多着呢?不只是这方面的事发生,其他方面想到的、想不到的事都会出现,军粮不够也要吃你的,几千口子人,连吃带扔的,你得多少粮食往里填啊!平常需用什么东西呀,头目多,你给谁、不给谁都是事,到那时谁也不认你是团副的老丈人,你府将永无宁静之日。”
“曹文书,你说这些,我也都想到了,但是实在是没法子呀!今天你出这个主意,只要能做到不让军队进驻我府,那我按你说的意见办,我全当家了,回去就给金珠的妈和奶奶说,让她们想开点儿,同意就是了。曹文书!太感谢您了,事过后我一定要重重谢您。”
“这倒不必,只要平安无事也就行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家人担心,曹文书,别的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了,二小姐好吗?”
“噢!你说银珠啊,她同她奶奶到山庄那里去住了。”
“那就好,慢点儿走啊!天太黑了,我让警卫员送你。”
曹尚德送走“坐地虎”,心里舒畅多了,金珠嫁给军队,能保住刘府,也就能保住刘银珠,只要银珠不被人抢走,那就万事大吉了。
曹尚德强调把“坐地虎”的大小姐嫁给团副,一个原因是军婚不可抗;第二个原因是只要有一件事同意作为前提,第二件事就可以左右摆布,类似这样的事,曹尚德作为说客是富有经验的。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二章 曹尚徳智转危机(一)
部队要驻进刘府的事,“坐地虎”刘老四象树上的一只乌鸦,终日慌乱不安,他满腹忧愁,十天期限就要到了,国军进驻府后,该是如何的乱糟,这个家该如何维持下去?他吃不香、睡不宁地一直思虑着。
十天来到了,二十天过去了,三十天又来到了,一直九十天过去了。刘老四的心从惊恐到安然,他一直庆幸队伍定是开拔走了,不会再来了。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从没敢到县城打听过军队的消息,因为他生怕一打听,别的部队再来了。因此,他在侥幸中度过了平静的一百天。
这已是到了七月,刘老四彻底地解除了军队进驻府内的思想戒备,把后花园垒起的围墙也推倒了。当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快要忘掉完的时候,突然,七月十七日下午,张团长带着警卫员,还有厚厚的聘礼来到了。刘老四好像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地迎接招待。在“理事园”客房坐定后,张团长很有礼貌,还似乎有点歉意地说:“老主家,让您挂心了吧!本来是部队要很快驻进你府,结果突然奉命出发,我们团往西部执行任务三个月,这不,刚回来两天我就赶快跑到这里来,您的准备工作该是更充分了吧!”
刘老四的脸青、黄、白、赤皆有,他结结巴巴地说:“张团长啊!真是对不起了,您走了后我把部队进驻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是一直等啊等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去找吧,又不知道地方,恐怕再落个刺探军情的罪名,也没敢去,想着你们三个月就没到,肯定是部队开拔走了。前几天我才把围墙推倒,不过,也没什么妨碍,你若真还需要进驻,我们再垒,费不了多长时间。”
张团长听后,并没有生气,很客气地说:“这不能怪你,这是因为我们的部队发生变化而造成的,还应该感谢你的劳苦功高呀,让您辛苦了!”
张玉玺的这番话,使刘老四出乎意料之外,他把还在颤抖的双腿收住了,试探地向张团长问:“那你们的军队不往这里住了?”
“不,马上就搬进来,不用打围墙了,你把‘后花园’和你这‘理事园’给我们腾出来就行了。正好这两个园连在一起,便于管理,我把我的士兵约法三章教育好,不扰乱你们就行了。”
刘老四刚收住颤抖的双腿又变软瘫了,他带着哀求的声调说:“张团长,您得给我个准备的时间呀?”
“嗯,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我们就开进来。另外,想问问你的家世,你不在意吧?”
“不在意,不在意,你说吧。”
“令堂大人们都健安吧!”
“都好,都好,让你费心了。”
“夫人好吗?”
“好,好!”刘老四实在是无心对答。
“听说你的夫人是名门闺秀,很是标致啊!”
“你过奖了,一般家妇罢了。”
“有几位儿女啊?”
“两男、两女。”
“哦!真有福气,儿女双全。上次我们在‘桃花园’遇到的姑娘,那是……”
“那是我的长女。”
“令妹芳龄有多大?”
“今年多大,我记不清楚了。”刘老四有意打马糊眼。
“那许有婆家没有?”
“这都是她奶奶、母亲的事,我从没过问过。”
“那你找机会就向她们问一问,如果已许过人家,就马上退了,我的团副看中了你家的大小姐,这是您刘家的福分,我的团副可不是一般的人,聪明精干,堂堂男子汉,将来说不定就是旅部、师部的人选,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是聘礼,请您收下,军务在身,我们要走了!”
刘老四强支撑着要倒下的身子骨,说了声:“我这就不送你们了,走好!”
张团长的脚刚迈出门坎,刘老四便晕倒在地,站在门外的佣人们立即走上前扶起,连叫:“老爷!老爷……”呼叫好长一阵子后他才哼出一声。有人立即去报告了彭夫人。
夫人吓得魂飞丧胆,颤颤抖抖地来到了“理事园”,她未走进屋里就哭得像刘老四真死了一样,令人惊恐。
当人们把刘老四抬到床上,又叫来了医生掐人中、敲背苏醒后,彭夫人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余奶妈她们又送来了奶、汤。刘四爷喝后,脑子才算清醒过来,他看到满屋都是人,有气没处出的气呼呼地吆喝:“你们这么多废物都来这里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都给我滚!”佣人们吓得一个个跑了出去。
这时,彭夫人又掉起眼泪,刘老四一看,便说:“你咋不走哩!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彭夫人擦去眼泪,低声地说:“少卿啊!你刚才不是晕倒了吗,大家才来的。”
“谁叫你们管我的!我死去才好哩!”
夫妻俩人正说着,大女儿金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哭着说:“爹!你咋了?我来迟了。”金珠说着,伸出手亲切地拉着父亲。
这时刘老四挤出笑容,对女儿说:“金珠,别难过,爹没事,我不是挺好的吗?刚才只是有点儿头晕,现在全好了。”
金珠同父母呆了一阵子后,刘老四完全恢复了理智,看来只有他的儿女才是他的定心丸,他看到金珠马上就变了样子,这时他平静温和地说:“金珠,回你的房间吧,我和你妈有话说。”
“那我就走了,爹,妈。”
金珠走后,刘老四向夫人说:“润清呀,大祸临头了,军队又要进驻咱府,说是再有两天就来到,这可咋办?还有,我要说出来你可别难过,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想想对策。”
刘老四把张团长要给团副娶金珠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夫人听后,如同霹雳轰顶,脸色刷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停了好半天才说了声:“这可怎么办?”
“他娘,我看让金珠到山庄躲起来吧,或者装病卧床不起,再不然就赶快到南阳城去让老二给她找个婆家出门算了。”
“少卿啊!你说这办法能行吗?能来得及吗?千层纸包不住火,这军人可不是好打发的,咱惹不起啊!弄不好家破人亡。”
“那你说咋办,让孩子就跟着穷当兵的受一辈子罪!没家没业的,今天在这儿打仗,明天又跑到那儿打仗,说不定哪天就把命送了。这个年代,当兵的明讲,都是炮灰,子弹那东西可不长眼呀!到那时可就把金珠害苦了。你没听过穷人还说:‘拉棍要饭,也不让女孩嫁给当兵汉。’又何况我们呢?我们这个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从没有一个闺女嫁给当兵的。”刘老四正说得有劲,忽然仆人通报,说是县城来人要见刘四爷。
“她爹,我先回房去,晚上咱找金珠一块儿好好商量商量。关于军队进驻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可得想开点,你看,我就挺住了!你是一家之主啊!更应该沉着气,才能顶起大梁呀!”
“好,你走吧,别啰嗦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六)
当天晚上,张玉玺把团副姬一军特意叫到家里,饭后到客厅里喝茶坐定,他和妻子都像慈父母般的对待一军,这倒不是只今天才这样,以往都是这样。因为,姬一军救过张玉玺的命,便是终生之恩,说起此事,颇有奇巧。
那是一九三六年九月,在张家口一带与中共红军的一次伏击战斗中,张玉玺腿部受了重伤,无法行动,当时他只是个排副,国民党军队把他扔下不管。这时,从山沟里走出了只有十九岁的姬一军,把他背回自己的家,经过医治,两个月后就回到了部队。当时他们的大本营在大同,他走时就把姬一军带上了,他说:“知恩不报非君子。”
张玉玺回到部队后,当然是挂过彩的有功之臣了,一下子就提升为营长,接下来就是团长。这时,被他的上司副旅长桐柏川看中,就把还在天津读书的女儿介绍给他,第二年春天便结了婚。这样,姬一军就一直跟随着他,开始是警卫员,后来从排长、连长一步步地提升为团副,他的升官,一方面是张玉玺的帮助,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本人有能耐,他的书写能力很强,做张玉玺的助手,这也是上级的决定。
张玉玺坐在一把藤椅上,向姬一军说:“一军,你细听着,今天我和你嫂子特意把你叫来,是向你说一件大事,这事非同小可,你必须得听我们的话,是这样吧?碧云!”桐碧云坐在旁边的発子上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姬一军看了看他们夫妻俩严肃的表情,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问:“大哥,莫不是部队又出了什么事情,与咱们有关吗?”
“不是的,是你想不到的事。”
“那是什么事呀!大哥,你快点儿说给我听吧,我这个人性子急。”姬一军说着不由地站了起来。
张玉玺打着手势说:“快坐下,快坐下,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大哥,你就别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
“好,好,是这样一军,你还记得前天从刘府回来的路上我向你说的话吗?”
“记得。”
“我回来给你嫂子说了,她同意了。”一军立即把脸扭向桐碧云,看着她说:“嫂子,你真的同意了。”
“是的,我同意了。”姬一军莫明其妙地想:“这种事她也爽朗。”
张玉玺继续说:“你嫂子不仅仅是同意,而且举双手赞成,要把那位姑娘娶给你。”
“啊!给我?你相中的人给我,我不要。”
桐碧云接着说:“一军,照你这样说,嫂子我就是不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你别误解,我是说大哥喜欢的人,我怎能夺人之爱呢?”
“你不要这样想,你大哥压根就是为你张罗的,说是他想娶,那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大哥能丢掉我吗?”
张玉玺抢过妻子的话茬说:“是啊!是啊!你嫂子讲的都是实话。”
“既是这样,那也不成。”
“为什么?”张玉玺急切地问。
姬一军稍加思索地说:“第一是我高攀不上,第二是我养父母不会同意,离我们家太远。再说,人家姑娘也许早有婆家了。”
“这些都不怕,他许一万家,咱也不怕,不行,咱就用机枪吓他们,没有不成的事。只是你养父母那里吗,我做主了,你就别管了,由你嫂子我们俩当家了,你看过唱包拯的戏没有,如若父母不在,就得向嫂子叫嫂娘,既然身为嫂娘,那就能当兄弟的家,你说是吗?碧云!明天咱就去送聘礼。”
“咳!嫂子当家不当家是另码事,主要一军你已经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该娶媳妇了。马前马后地跟着你大哥这么多年,我们有责任帮助你成家。至于你的养父母那里,我想他们也会理解的,现在是战乱时期,你又在外边,哪能回家安安生生接媳妇呢,过后,再给家里说也不迟。”
“那可不行,我亲生父母过世得早,是他们亲手把我养活大的,这不同于亲生父母好说,在我们老家婚姻大事不经过父母同意为逆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的情意我领了,大哥批准我回家给养父母打个招呼后,再回来办婚事。”
“这我可当不了家,当前的局势是紧要战备时期,从全国来看,日本鬼子一直扩大占领我们的领土,共产党到处闹翻身,分土地,咱这一杆枪得有两个眼才能对付得了。我们这里现在日本鬼子还没能打进来,让部队扩散到乡村对付共产党,要是鬼子再打过来,我们就够惨了。你想,这个时期能让一个团级干部回家探亲吗?甭说上峰,就我这一关你也过不去,确实不能走。”
“要是这样的话,别着急,让我考虑考虑,给家里写封信讲一讲,过一个时期再定行吧?”
桐碧云看着丈夫的脸说:“玉玺,一军讲的也在理,稍缓缓,你说呢?”
张玉玺出于无奈,瞪着眼,咬牙闭唇思索了一会儿,说:“那就按你们的意思,等一阵子再说,不过,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我下次去刘府就要跟主家摊牌了。”说后,姬一军提出要走,便速速离去。
姬一军走后,天已经很晚了,张玉玺同妻子进了卧室。这时,张玉玺长叹一口气说:“唉!一军这孩子真是个傻大帽,硬是不知道要老婆,这种人世上真少有,我总觉得他有点古怪,是不是身上有毛病呀?”
“睡吧,别胡说了,人家孩子老实,这才是好人呢,你有这样一个帮手,也算烧高香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五)
夜很深了,张玉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像烧开的水,像倒海的浪,一直翻滚不停,只好点亮马灯,坐起来抽烟。
他妻子说:“玉玺,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咋一直不睡呢,遇着什么难题了?回来时不还是挺高兴嘛,怎么现在坐卧不安呢?该不是部队又要开拔了吧!”
“你睡吧,都不是。”
“那是怎么了,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碧云,你别问了,我难以向你启齿。”
“咳!有这么严重吗?”桐碧云边说边推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丈夫痛苦不堪的面目,体贴得像丈夫平时对她那样,伸出胳膊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问:“玉玺,你究竟有什么难处,就向我说说吧!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军务事情以外,其它是无话不给我讲的,是这样吧?说出来,我也能替你分担点忧愁,即便是难以启齿的事,我也能够谅解你,我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一点你该信任吧?”
张玉玺听到此,抬起了头,靠在妻子肩膀上,凄然地说:“碧云,不瞒你说,前天我到河村办理公务,被刘大财主家的一位姑娘倾倒了。”
“啊!什么?姑娘!”
“是的,一位漂亮的姑娘,我确实相中了她,除了你以外,这是我第二次倾倒于女人之下。”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的,我说的全是真话。”
“噢!我懂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把她娶过来。”
“那你问没问人家是否许过人没有?同意不同意?”
“我没问,不管许给谁,同意与不同意都无关紧要,谁能争过我们?!”
“说也是。那你已经考虑成熟了?”
“这不正和你商量呢!”
“和我商量,倒不是重要的,我相信不管你身边有了谁,也不会丢掉我和小晶晶,只是你的上峰旅部不一定批准。另外,我的父母那里不好交待,他们都是老顽固,不会同意让他们的女儿在双妻环境下生活,特别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个极端顾全名誉的军人,下面就不敢再想了。玉玺呀!你好好想想,早先咱们结婚时,你向我和我的父母‘海誓山盟’过,这一辈子决不会娶二房。现在失去诺言,你以后怎么面见我父母?说到我吗,这些年,你转战南北,我跟随你,也算享福了,咱们和睦、融洽、彼此之间尊重与理解,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你常对我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遇到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都会冰解冻释,这也算是我的福分吧……”桐碧云越说越激动,没有丝毫痛苦的声音,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然而,张玉玺却趴在妻子的怀抱里抽泣,不知是因为自己惭愧,还是羞耻。桐碧云像哄小孩一样,用手拍着他的肩背说:“玉玺,你若真的执意要娶,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要你高兴就行了,我依然和过去一样待你,如果你觉着我们娘俩住在这里不方便,那么我们就悄悄地搬出去,另找个地方住,你什么时候想起我们的话就去看看,我一定要把你的小晶晶抚养成人……”
说到这里,张玉玺感动了,因为他毕竟是一位知恩知爱的人,他泪挂嘴唇地说:“碧云,你不要再说了,我对不起你,我不娶她了,我把她作为妹妹看待,让一军娶她,只要我偶尔能看到她就行了,你同意吗?”
桐碧云一听,“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稀稀泣泣地连声说:“我同意,我同意。玉玺,你不愧是个男子汉,你是世界上真正的男人,你不隐瞒自己的内心世界,敢于正视自己,光明正大,你心胸坦荡得象浩瀚的大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是一种精神享受,人都有七情六欲,我非常理解你。玉玺,你是我的好丈夫,是晶晶的好爸爸。”两个人哭着说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感情。
第二天,张玉玺经过一场感情上的洗涤,觉得精神上轻松、愉悦、自在,一大早舒心地奔向团部去了。
bookmark_border《絮》第二卷 第一章 团长移花说团副(四)
张团长,挺起他那素有的军人体魄,英姿飒爽地骑着大马奔出了寨门。
在行程的路上,他猛然变了体态,犹犹豫豫向姬团副问“一军,在刘府桃园门口里你看到刘主家的那位小姐没有?”
“团长,我没有注意到她的模样。”
“哎!你真是个木头疙瘩,也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见个女人就不敢抬头看看,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已把你嫂子娶过来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呢?到现在连个女人的影子还没有。”
“团长,公务在身,咱们不说这些啦,赶快回团部吧。”
“一军呀,我想把这个小姑娘娶过来,当你的第二个嫂子,你说行吗?”
“团长,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过去你不曾是这样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啦?”
“你领略不到,我也没法给你讲,总之,你不懂。”
“大哥,团长!我嫂子长得那么漂亮,对你又是一百茬的好,别说你真的再娶一个老婆,就有这个想法,我认为你也是不对的,对不起大嫂对你的心。再说,你现在正是青云直上,旅部要是知道了,不但不会同意,而且还会影响到你的晋升。”
“小伙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由己呀!”
“那你就好好想想,回去再说吧。”
张玉玺同姬团副一路轻骑、一路风光地奔向县城。
第三天,张玉玺的公务虽然很忙,但他的刘府“桃花情”仍在激动中。三日来,他兴奋得快语,沉闷得无言。这天下午,他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扉,准备向妻子“爆破!”他草率地处理完公事,就匆匆忙忙地回自己公寓。张玉玺一踏进客厅,高声地喊:“碧云,我回来了。”
他的妻子从卧室里走出来,说道:“哈!今天回来挺早的,还向我报告一声呢,快把外衣脱下,洗洗脸,等一会儿去吃晚饭。”
“行,听你的。喂!小晶晶呢?”
“噢,保姆带她上街去买蛋糕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放心吧,你的宝贝女儿不会丢掉的。”
张玉玺、桐碧云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结婚六年了,就有那么个女儿,刚刚四岁,长得聪明伶俐,天真活泼,十分可爱,两口子娇得要命,玉玺若是一天不见,心里就好像有一块病,只要他不出远门就必然天天回来看女儿。当然,他和他的妻子更是十分恩爱,南征北战总要带上她。她们都是北方人,据说老家在天津一带,玉玺是大学毕业后从军的,是碧云父亲的部下,门户相当。
不多会儿,小晶晶蹦着跳着跑回来了,保姆一直在后边撵着叫:“小晶晶,慢点跑……”
小晶晶一跨进门坎,看到玉玺,就不停地叫:“爸爸,爸爸,我和周阿姨在门口接你,咋没看到你回来呀?”
“噢,刚才我是变个小蜜蜂,从你身边偷偷地飞回来了。”
小晶晶一听可把小嘴噘了起来,闹着说:“爸爸坏,爸爸坏,爸爸不喜欢晶晶了。”
“谁说我不喜欢晶晶了?我是和我的小晶晶捉迷藏玩呢!”
“好了,你父女俩没大没小的别闹了,该去吃饭了。”张玉玺抱起女儿同夫人向饭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