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银珠从正月十五会上回到家里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闭上房门,一头扎进被子里不露面直到第二天上午。
全家人都又慌了手脚,她的父母找遍了同她到会的每个随从,问来问去的,生怕情况有假,车夫们从不改口,一致地说:“二小姐进会场没多久就出来了,说了声:‘回家’,我们就马上套车回来了,再没有别的事发生。”
丫鬟说:“二小姐到会场只和几位认识的人说了句‘你也来了’的招呼话,别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我们就回来了。”
银珠的母亲惆怅满怀地说:“我的天呀!这是咋回事了,莫不是又中什么邪了,自从给小芳立过碑后一直很平安啊!该不是小芳这丫头的阴魂不散,又在找什么麻烦吧!”
“你又在胡说什么呀!她恐怕是出外着凉了,赶快找医生给她看看病。”刘老四这样说着,脸皮有点像抽筋似的紧张,因为他依然恐惧提到“小芳”二字。
当天上午,府上立马派人到县城先后找了三位名医来给银珠看病,但都被银珠拒之门外。她向家里人郑重地宣布:“如果,你们再给我找麻烦,我就死!”这一说,谁也不敢再敲门到她屋里去了,更不用说再请医生了。惟有余奶妈实在忍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再三叩门,银珠出于对余奶妈的敬重,才把房门打开。
不过,这一次无论余妈如何的哄说劝解都无济于事,银珠总是闭口不言。最后,银珠念于余奶妈的苦心和对她的信任,诚心地向她说“余妈,我真的没有胃口,一点儿也不想吃饭,你不要劝我了,我要是真饿了,会主动地向你要吃的。我想静一静,心里非常的烦,请你放心吧,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这样吧,你去找虎子,给我拿来一把铁锹,我想干点儿力气活,松散松散筋骨,也许,心里就会好受一些,行吗?”
“傻孩子,你身体这样的虚弱,现在又是大冷的天,哪能受得了啊!再说,你从来就没拿过铁、木东西,会把手磨破的。”
“余妈,你要是真关心我,就按我说的去办,不然,你就不要理我。”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若要是真的要铁锹,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我这就去办,中吧!”
“谢谢你了,余妈。”
当余妈拉开房门走出时,门前站满了人,都眼巴巴地瞅着余妈问:“二小姐她怎么样了?向你说些什么没有?”
余奶妈摇摇头,神秘地说了句:“你们谁也不要进去。”似乎是不可言传的样子,就速速走去。站在门口的家人们,进不得,离不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鸦雀无声。
不多时候,小虎子肩扛铁锹同余妈一前一后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这一举动,弄得大家莫名其妙,都瞪大眼睛看着不敢出声。
余奶妈让虎子站在门外等着,她推开银珠的房门走了进去禀告说:“二小姐,你吩咐的事,我已经照办了,现在虎子在门外等着呢。”
“好,余妈,我这就下床,咱俩一起出去。”
二小姐银珠同余奶妈走出了房门,她的母亲立即上前问银珠:“我的孩子,你这是要干什么?”银珠顾不上、也无法回答她母亲的问话,只是板着腊黄的面容,拖着似乎是病体的瘦弱身子向虎子走近。
小虎子迎上去说:“小姐,你让干什么活,我去。”
“把铁锹给我!”银珠说着伸手便从虎子的手中夺过了铁锹,她跌跌撞撞、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竹园子的南边,用铁锹头插进一棵节长枝高的竹子根部一锹一锹地挖土。
她的父亲刘老四和母亲彭夫人心疼地走上前说:“孩子,你这是出什么气呢?”
姐姐金珠说:“小妹,我替你挖,行吗?”
“你们都不要管我,我要亲手把这个青竹园的竹子都统统挖掉。”说着,不停地挖,每挖起一小锹土,身子就累得半侧倒一下,而且泪水涟涟,谁看到她都心酸,但又束手无策。此时,早有人去报告了老太太,老太太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来到了“青竹园”,她离老远就看到了自己孙女的举动,紧走上前,一把抓住银珠的胳膊说:“我的心肝宝贝啊!你这是哪路来的鬼神让你干这样的活?快把这家伙给我放下!”
银珠看到是自己最亲的奶奶来到,不由得大声哭了起来,抱住奶奶的脖子痛哭流涕说:“奶奶,我好伤心呀!”
“乖孩子,谁惹你了?让你这么伤心,告诉奶奶,我给你出气,走!咱们到你屋里说。”
刘银珠同她奶奶走进房间后,似乎经过一场大泪,心情缓解了一点,好像从迷雾中透出了点儿气清醒了,她没等奶奶再问,就较为平静而理智、婉转地向奶奶说:“奶奶,我太闷了,当我看到十五会上的年轻人们成群结队、自由自在、欢欢乐乐地玩,而我却终日被关在这个大院里,没有一点自由,外面的什么东西也见不到,就想赌气。奶奶,你能带我到外边走走吗?外面的世界好得很呢,也可以让我长点见识吗?行不行呀,奶奶!”
“好!好!我的乖宝贝,再有半月就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节日,到时咱坐上车,我带你到石龙潭,给龙王爷进香请愿,保佑一年风调雨顺,庄稼有个好收成;然后,再等三月三是独山春游会,咱也去;过后,我再带你进南阳城去到咱的几个商行去看看、住住,好好让你见识见识世面,你说中不中?”
“太好了,奶奶,你真是个好奶奶,是最亲最亲我的好奶奶!”
“好了,快别说了,让余奶妈给你端饭吃吧!”
“中,奶奶,我听你的话。”
余奶妈给银珠端来了可口的饭菜,银珠刚用完餐后,忽然听到门外侍卫大声地问:“老爷在这里没有?曹文书驾到。”